尹恩沛 发表于 2021-8-3 02:34:26

文山沱水家国梦 大江大海百年身(上)

题记:《文山沱水家国梦 大江大海百年身》(上)是2016年初的旧作,原文刊载于台湾《山西文献》,作者大胡子青蛙。此文系作者赴山西五台阎锡山府邸参观之后,有感而发所写就。      后作者去台湾旅行,觅访阎锡山的台湾晚年,历经数月,陆续补充完整文章后续,原文2万余字,今分三次刊出,以飨读者。

壹:

2016年1月,在最冷的时节,带着妻儿,自驾出行,二下山西,去寻访三晋大地人文和历史。         

地下文物看陕西,地上历史看山西,来山西的次数越多,越诚惶诚恐于山西文化大省的深厚底蕴,一落脚,踩到三晋的土地,已是踩到了文化。对于山西,走马观花无法了解到它的内涵,我所能做的,只有一次次深入某个节点去管中窥豹。   

   

上一次去山西,雁门关,造访古迹旧城,吊古怀幽。而这一次去山西,初心则是源于即将出发的台湾自由行,网上找攻略,无意中看到了圆山的太原五百完人招魂冢和阳明山的种能洞,仿佛打开了一扇通向过往历史的窗口,越是搜集关于阎锡山以及五百完人的资料,越是对于发生于上世纪中叶的那场同室操戈的内战,以及硝烟背后日渐湮灭的历史细节倍感唏嘘。

资料链接:太原五百完人,指的是民国三十八年(1949年)解放战争后期,共产党军队攻陷山西省府太原,山西省代主席梁敦厚等文武官员集体自杀殉城的史实。

台北圆山太原五百完人招魂冢石壁上密密麻麻刻录的殉城者名单。

       是历史成就人物,还是人物写就历史,殊难理清。纵观民国山西史,一师两生,一河四村。阎锡山,徐向前,薄一波,梁敦厚,这四个共饮一河水的山西忻州“老乡”,为了追求各自的理想和信仰,或因民族大义共襄义举,同赴国难;或因主义之争挟城相峙,生死对决。终于,在彼此人生家国的命运轨迹上激烈碰撞,然后又渐行渐远,一条河,一座城,一海峡。
      

从呼和浩特南下山西,走清水河出内蒙古入山西朔州后,一路高速,从荣乌转二广转五保,在蒋村下高速,扑面而来即是阎锡山故里的旅游广告,阎锡山故里,这一个词,放在民国的历史里,有着复杂的意味。

河边镇不大,绕着河边镇街巷找酒店的过程中,不经意间即会发现阎锡山时代的痕迹和回忆,与复原的牌坊相比,当年的实生活小学旧址更值得我去伸手触摸,百川长眠阳明山,空留校舍说昔年;时不时窜出两只狗狗,汪汪叫声中,有意觅旧影,无处话隐衷。
   



贰:

第二天,游览的第一站是定襄西河头地道战遗址,这里还兼带纪念革命,教育后人的重任,到了定襄,随处可见薄一波的题字,想起昨天看到的实生活小学,门口阎锡山题写的校名早已被铲平。我突发奇想,假若是阎锡山得了势呢?说到底,历史还是由胜者书写的。

城头变换大王旗,主义之争血成河;寰宇赤旗多变色,百年回首皆蹉跎。      孩子们喜欢钻地道,感受迷宫的乐趣;我则徘徊于在纪念馆内,浏览文字和照片,寻觅这些图文背后隐藏的历史。      说到薄一波,不得不提到他的邻村老乡梁敦厚(梁敦厚,字化之,山西定襄师家湾村人氏,民国最后一任山西省代主席)。         毗邻而居的同乡,同食共寝的校友,面对民族危机,携手共建牺盟会,虽然立场不同,目标不同,手段不同,但对于民族的抗争和自由独立,两人都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薄一波与梁敦厚私交甚笃,对梁的能力也颇有好评,投桃报李,梁敦厚于薄一波亦有数次搭救之恩,梁敦厚对共产党有着超乎一般国民党要员的了解,因此才导致了薄梁分道扬镳后,梁协助阎锡山建立了针对性的军警宪特机构,坚决站到了共产党的对立面。

二战后的国共内战,扭曲撕裂了无数的亲情、爱情、友情、乡情、师生情;在三晋大地,因为不同的信仰和立场,同文同种同族群的华夏儿女,曾经的兄弟、同学、老乡,终于兵戎相见以死相搏,而梁敦厚与薄一波,则是这场悲剧的代表。1948年的北中国,风雨飘摇,红旗漫卷,一座座大城市先后易手。昔日中原大战,晋绥军曾用血肉筑就的防线赢得善守之名。如今,守卫平津的傅作义、陈长捷也都是晋绥军的旧将,平津的存在,成为梁敦厚与太原守军在黑暗中的一线光明。然而,这点微弱的烛火很快就熄灭在疾风中,1949年1月,拒绝放下武器的陈长捷全军覆灭于天津,阎锡山的十几封电报也未能坚定傅作义固守北平,古都宣告和平解放。傅作义所辖军队,一部被改编为林彪的第四野战军,解放军由此实力剧增,处于解放军四面围困中的太原,成为绝对意义上的孤城,支撑梁敦厚等一众晋绥军官兵的心理支柱无疑轰然倒塌。
      大难临头,任谁都能看出太原的陷落是时间早晚问题,此时,众生或避走他乡或飞离险境,然而,梁敦厚却在此绝境挺身而出,先是任职山西省代主席,于阎锡山离开太原后任山西全权负责五人小组之首,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为走了的阎锡山善后



梁敦厚写给阎锡山的保证书(感谢太原道-现更名为三晋道网站张珉提供照片)

面对昔日同僚的迥异待遇(陈长捷阶下囚傅作义座上宾),自己在历史的十字路口又该何去何从?最终,1949年4月24日,梁敦厚在隆隆的炮声中服毒自尽,死前命令卫士将自己的尸体浇上汽油焚尸灭迹。昔日的乡情和友谊,只剩下“生不与之两立,死不与之觌面”的仇恨和决绝。

关于梁敦厚,胜利者书写的历史里,他成为了殉葬腐朽政权顽抗到底的反动派代表,在海峡那一边的课本里,成了五百完人春秋大义尽职尽责的代表,无论两岸如何定义其行为,后人的评价梁敦厚已经无法听到。

大厦将倾,无力回天,他却明知不可而为之,不去当识时务的俊杰,反而追随着一个远去的王朝化为了尘埃。作为一个出身民间、肩负阎锡山重托的省主席,支持他信念的是中国传统文化中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的责任感和荣誉感吗?或许还有一点点洗清自己“赤化同情份子”污名的用心吧。

在今天,漫步于纪念馆内,看着薄一波牺盟会地道战打击阎锡山反动派为主的展览时,不禁心头一震。墙上列举着众多从定襄走出去的共产党革命元勋,其中不乏师家湾梁氏宗族后人,然而,当梁敦厚的妻儿在定襄故里遭受十年浩劫非人的凌辱时,他们又在何处?是什么原因让我们对于梁敦厚的记录保持空白,空白是什么?不存在,还是404?

五千年的中国文明史,其实也是一部鲜血写就的历史,兄弟阋于墙的争斗从来没有中断过,每一次的王朝更迭都会出现一些义无反顾的殉难者。梁敦厚选择了与太原同生共死,殉葬了政权,完成自我的涅磐。

60多年过去了,同室操戈的烽烟早已散尽,国共两党,作为两岸执政党,其领袖已跨越时空实现了历史性的握手,我们能不能大度一点,在历史的追溯上,进步一点点呢?



走出展览馆,深吸一口气,看到薄一波的雕塑,还有四周革命仁人志士的墓碑,隐没于一片片苍松翠柏中,凭古怀幽,谁又知道自己脚下的深处,埋藏着何人的骨骸?明春秋大义,养天地正气,法古今完人。



当政权的更迭掺杂了复杂的意识形态之争后,踹翻了桌子的双方,无法用和平的方式解决纷争的时候,认为自己的主义是正义的双方便成为自相残杀的对手。在两种命运的决战中,夹缝中求生存的精英们面临着艰难的抉择,变幻莫测的时局却将他们强行推向了没有退路的绝地,而越是有思想、有原则的精英,往往承受着更多的痛苦和压力。

曾经一次次默念,假如那一天再次来临,我又将作出什么样的抉择?   





1949年的薄一波与梁敦厚,挟城相敌,生死对决,以命搏运,不止是自己的命运,更是民族的未来。而我此时此刻所想起的,却是那些已经逝去的时光。    无限唏嘘,1949年。

叁:
走出地道纪念馆,下一站来到梁敦厚的老家师家湾村,沿着台忻线走十几公里,见到路边一硕大饭店标牌,即知已到目的地。         

村口旧址遗痕,诉说斑驳历史。   顺着村民的指点,沿着村路一直向里,开车到一处大柳树下,此处聚居的大都是梁氏一族后人,想问下他们梁敦厚夫人宋兰英的下葬地,对话虽短,别有深意——   “大爷麻烦问下宋兰英的墓在哪块儿?”    “哪一个?”   “宋兰英,原来山西省主席梁敦厚的夫人。”     "甚?"  “宋兰英,她小儿子叫梁志仁。”

哦~~伴随着长长的声调,老爷子忙不迭地点头,我以为得来地址全不费功夫,然而老大爷的一番话浇灭了心头喜悦,他知道梁志仁以及他在十年浩劫中自杀的母亲,说以前薄家的后人和梁志仁还回来上过坟,但是宋兰英的墓具体在哪里他也不知道。

梁敦厚往昔无人知,宋兰英也已长眠地下,而薄家念及旧情,照顾梁氏后人,也算是为时代悲剧做了难得的人性注脚。

薄一波故居离师家湾村不远,寻思瞻仰红色故居应当一路畅通吧,然而到了蒋村故居却吃了闭门羹,铁将军把门,拨打院墙所示故居文物联系电话,正值上班时节,无人应答,莫不是真应了那句人走茶凉的老话?

  


如此这般,是自发之举还是有人授意,我觉得已经不重要了,再联想到薄的题字被不断铲除,以及梁敦厚的被空白,成王败寇的历史观,好像一直就在你我的身边。

到达阎锡山府邸已经是下午,府邸修缮一新,为迎八方客,旅游创效益。冬天,又不是周末,停车场上就我们一辆车,显得分外抢眼。  停车场边,即是阎锡山纪念父亲的子明慈幼院,牌匾已经有些模糊,院墙的砖石也已斑驳不堪,但这一切,却是接近历史本原的真实。



阎府内空空荡荡,信步闲逛庭院深深,遥想当年阎父寿诞,冯玉祥蒋介石等党国要人纷至沓来,民国版本的海天盛宴,此间府院何等辉煌,复观当下如此寂寥,院内枯草丛生,而随处可见的阎府家训石刻,在革文化命中也被造反派用泥巴覆盖,刷上灰漆,书写看红彤彤的毛主席语录。

呜呼,世事云诡波谲,命运喜欢弄人,阎锡山志得意满的督军府和得一楼,以及无辜的顽石碑刻,一起见证了历史老人跟它们开的玩笑:本来想走进这间屋子,结果却进了另一间!


      

东花园大厅中陈列着众多民国要人的手书,孙文、蒋中正、汪兆铭、张学良、白崇禧、于右任.....民国,那些曾经风云际会的仁人志士,面对日本军事的入侵和俄国主义的侵蚀,在夹缝中求生存的他们面临着艰难的抉择,对于他们而言,不负少年头并不难,但为何而战、向何处去的问题却困惑着他们。

上下求索中,有人成为顺应形势、把握历史潮流的俊杰,有人因为一时的迟疑和犹豫而铸成悲剧命运,还有人没有任何犹豫地始终追随着旧政权……

青史传千秋,功罪任评说。   

   



关于阎锡山,关于民国的军阀,我们的历史书籍间充满了意识形态的浮尘,阎锡山按政治需要被脸谱化,许多传说将阎百川描摹成一个爱财、短视、冷血无情、投机取巧的赳赳武夫,比如说山西的窄轨铁路、临走扔下一干人等为自己殉葬等等。

面对中国近现代史上经历清王朝、辛亥革命、北洋军阀统治、国民党统治以及残留在台湾的“五朝元老”,如果只是我们印象中的如此不堪,何以治晋三十余载,无人挑战阎的政治权威?

许多年后的我,站在阎锡山的府院中,想起阎锡山就是在这里,一步步打拼出了他的天下,遇见了孙文,结交了金兰、创立了晋绥军,培养了众多文武干部,享受了无数晋绥儿女的至死相随。

沧海桑田,剑鸣弓翻,俱往矣,只剩沉默无语的建筑见证当年风云际会。 

   



来易来,去难去,数十载的人世游。   分易分,聚难聚,阅尽沧桑得一楼。

阎锡山,治世能人,以晋为家,保境安民,宏微兼备,空前绝后。但在当时,二战后的亚洲大势已是美国绥靖而苏俄志在必得中国,山西之事决于俄美而不在中国更不在山西。

阎锡山无力扭转时间,地理奇迹终不敌时代巨轮。即使有天纵之才,终难力挽狂澜,看阎锡山的事迹陈列,我看到他的付出,他的勇气,他的成就,看到他是怎样的努力过,又怎样的失败了。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阎锡山几乎得到了当初想要的一切,而他失去的,亦永远地失去了。







阎锡山府邸后花园小门上方的门匾石雕,文山沱水,背靠山脚踏川,文沱草庐世代传。

与其说阎锡山一个旧时代的新军人,不如说他是一位执拗的治世儒者。

文山沱水家国梦,倾其半生模范省。

肆:

终于是不得不写女人。

      漫步花园终里,蓦一抬头,五姑娘楼,在那个由无数男人金戈铁马的画卷里,一个女人,会为这个乱世,如何着墨呢?   阎慧卿,又称五姑娘或五妹子,系阎锡山堂妹,早年有过不幸的婚姻,在阎锡山继室去世后,承担起了照顾阎锡山起居生活的责任,而在民间传说中,她被赋予了太多的神秘色彩,什么阎锡山的幕后操控者,智珠在握代阎发号施令云云。更狗血的是描述梁敦厚和阎慧卿早已勾搭一处,粱借阎之势力才得步步高升云云。无聊的帮闲和恶意的揣测,似乎一直不缺。      经历了太多谎言和欺骗,将人物还原成接近真实的状态,实属不易。


         

战争,让女人走开;坚守孤城,更应与女人绝缘。然而,阎慧卿,这个没有守城责任的女人,最终却交出了殉城自焚的刚烈答案。自尽前夕,由梁敦厚代笔写下了《阎慧卿致阎锡山的绝命电》,经山西省政府秘书长吴绍之润色后交机要处拍发给阎锡山。绝命电全文如下:

“连日炮声如雷,震耳欲聋。弹飞似雨,骇魄惊心。屋外烟焰弥漫,一片火海;室内昏黑死寂,万念俱灰。大势已去,巷战不支。徐端赴难,敦厚殉城。军民千万,浴血街头。同仁五百,成仁火中。妹虽女流,死志已决。目睹玉碎,岂敢瓦全?生既未能挽国家狂澜于万一,死后当遵命尸首不与匪共见。临电依依,不尽所言!今生已矣,一别永诀。来生再见,愿非虚幻。妹今发电之刻尚在人间,大哥至阅电之时,已成隔世!前楼火起,后山崩颓。死在眉睫,心转平安。嗟乎,果上苍之有召耶?痛哉!抑列祖之矜悯耶?”   一个弱女子,慷慨殉葬,她不害怕么?滚滚红尘,她不眷恋么?后来读到一则史料,阎锡山飞离太原之后,躲在绥靖公署地下室里的阎慧卿,每每听到天空中的发动机声,总是不顾炮火威胁,冲到地面用望远镜一直去追寻飞机,直到飞机的声音消失,望远镜久久不肯放下……每每读到此处,都不禁黯然。   这才是生命本该有的样子。



阎锡山故居后花园绣楼里五姑娘蜡像。

阎慧卿发电之刻尚在人间,兄长阅电之时已成故人。生离死别,幽明永隔。据说,阎锡山在上海读过这份绝命电后,泪流满面,悲痛莫名。

看到此处只觉奇怪,他阎锡山晋绥势力只手遮天,再不济也无须你一介弱质女流替他殉葬于前。

然后几乎是瞬间又突然明白:阎慧卿的特殊身份,决定了她不能像别人一样一走了之,纵然万念俱灰,也会选择镇定与从容。

因为她婚姻不幸,遭际坎坷。阎锡山是独子,没有兄弟姐妹,他们堂兄妹之间那应该是骨肉手足间至深的爱吧?当兵临城下时,亲人们都走了,五妹子不走。她决不会、决不会在危难时分,离开哥哥。

当这个哥哥,慷慨激昂信誓旦旦要与这城市共存亡时,也许,只有她一个人,只有这个五妹子,是真的相信这誓言出自哥哥的真心。

别人看到的是阎锡山的意气风发万人仰止;只有她看到大哥的高处不胜寒,看到他的两难他的眼泪……

五姑娘你害怕吗?怕受辱怕死吗?   怕!怎么会不怕?   她最怕的,是大哥再也不回来,接她离开尸山血海的绝境。  中国传统道德一向以“死者为大”,“无不是的冤魂”, 可惜直到现在,我们的文学作品和民间野史中,还不能恢复阎慧卿的本来面目,给一个殉城女性以人道的尊重。一些史学家在“考证”之中不仅咒骂埋骨异乡的阎锡山,对以死殉城半个多世纪的人们也充满了鄙夷与嘲弄。对于死于那场内战的同胞,如此的不敬,只能让我嗟叹:我们的同胞仇骨肉恨,到底还要记多久?民族和解的道路,依然是那么的漫长…… 

伍:

对于阎锡山而言,面对倾洒半生心血的三晋故里,离别时感情更是五味杂陈。



最是仓皇辞庙日,教坊犹奏离别歌,对泪垂梁阎。送别阎锡山的,是梁敦厚和阎慧卿。李宗仁代总统邀阎锡山去南京商定求和划江而治中关于山西的具体事宜,他何尝不知,此去无归期,但只要为保全三晋苍生有一丝可能,他都要去竭尽全力去争取。

阎锡山是一介武夫,但并不是没有人性,更加不是懦夫。太原守城长达一年,期间阎数次离晋寻求支援,往返奔波,劳心劳力。我看过资料,太原沦陷后几百名晋绥军将士逃到包头,阎当时在上海,专门派陈纳德的飞机把他们接了过来,阎锡山对山西这块土地,晋人的感情,是很看重的。

隆隆炮声中,北军南下,南京上海失守,上海、广州、重庆、成都……一路迁徙,一路辗转,最终东渡台湾的阎锡山,将所有权力交还中央,晚年闲居于台北“种能洞”,这是一处远比山西“克难坡”潮湿的多的“窑洞”,阎锡山用窑洞这种方式,保留着远方游子的自己,对三晋故土的深切思乡情。经历一生波澜激荡的大时代,成为历史舞台上的风云主角。最终,幕谢曲终人散。阎锡山即将步入人生的终点,生命中那些重要的人和事在他脑海中渐渐闪回。



晚年阎锡山于阳明山生活照。看阎公晚年照片,时而笑如老农一样欣慰安详,时而表情肃穆一脸寂寥。无人知晓昔年的模范省省长,在临终之前,会想起什么。是拥戴革命,还是跃马中原?守土抗战,还是败走龙城?我妄自猜测,其实阎锡山心里最放不下的,还是那死于他前的太原五百完人,以及千千万万的晋绥儿女。      “有大需要时来,终能成大事业;无大把握而去,终难得大机缘。”一副挽联,颇具禅意,道出了阎锡山,七十八年的家国梦,从五台山到阳明山,跨越大江大海的一生。  

凄冷的厮杀之后,最后一幕徐徐落下,任由后人评说。

出来阎府已近夕阳,驱车北上,越过滹沱河,参观徐向前故居,故居里的销售柜台,竟摆满了有关阎锡山的书籍,煞是有趣。一行游览匆匆结束,站于滹沱河桥上,循沱水谷地向北眺望,穿过雾气氤氲的原野,可以遥见村落古镇依山而建。这一方水土,养育了众多为中华民族崛起作出过突出贡献的人,但我们的敬仰缅怀却是有选择的,对于定义为败寇的一方,至今还得不到国人的客观了解和公正理解,更谈不上什么怀念。距离那一场内战终结已近70年了,很多媒体对阎锡山有的只是挖苦和讽刺,而对于梁敦厚、阎慧卿更是一片空白。沱水潺潺也流不回故乡,文山悠远也掩不住乡愁……

夕阳斜映下的徐向前故居。 定襄五台一日游,感觉民国三晋恍若昨天,模范省的精英们离我们并不遥远。
      

一条河,连接两村;河边村阎锡山,永安村徐向前。一座校,国民师范;

阎锡山在台上,徐向前在台下。
一堵墙,龙城太原;

阎锡山在城里,徐向前在城外。

一海峡,宛若鸿沟;

魂归故里徐向前,埋骨异乡阎锡山。   中篇待续……

--------------------------------------------   附记:太原五百完人的故事,对于台湾人而言大抵相当于我们对于刘胡兰的认知,有很多阵营(大陆,台湾蓝绿营都有)的历史学家,纷纷考据其数字真伪,其实,无论是五百人还是五十人,在这个故事里都已没有太大意义,不论数字的大小,都无法改变鲜血背后的惨烈与唏嘘。

浏览阎锡山介绍的时候,看到其生平简介上最后一行病逝台湾,病逝有明显的后覆盖的痕迹,想必覆盖前的文字未必是中性描述。不禁想起了阎锡山对待其前任政权的态度:山西辛亥革命,新军打死了巡抚陆钟琦父子,事后都督阎锡山说:“事是事人是人,革命是历史,忠贞是人格。吾人不能以革命的事业,抹杀他们的人格!”遂厚葬之……

文章于2016年初发于网上,幸得众读者错爱,点击转发者众,后为台湾《山西文献》所刊发,期间有一海外晋人传来两则史料,摘录如下:

史料一:残留山西的日军军官城野宏后来在他的回忆录中提到,阎锡山曾在四月初飞回太原并在上空盘旋了一个小时,因为炮火封锁无法着陆而返回南京。当时各航空公司均不愿冒着炮火在太原着陆,阎锡山遍寻好友求助无果,后来找到陈纳德,就在谋划返晋前夕,太原阎军拍来电报说,机场全部被毁,飞机已无法降落,阎锡山于是放弃了回太原的计划。阎锡山后来在回电中说:因事被阻,不能与大家共同保卫太原,是此生最大的遗憾。
史料二:由于两军前沿阵地的严密封锁,太原前线的解放军是在得到中央军委的通报之后,才知道阎锡山已经离开太原。据说毛泽东知道太原机场被炸毁后,曾说机场在,阎会归,太原还有和平解放的可能。然而,这无从证实的据说只能是历史的另一种可能和假想。

山西定襄五台之行,增加了作者对阎锡山这位模范省当家人的浓厚兴趣,也使我定下了去台湾的决心,于春节后一家四口台湾旅行,亲身觅访阎锡山台湾晚年的历史遗痕,翻阅海峡对岸的记录文献,将前后双方的历史拼接起来,对比梳理后,写就了《文山沱水家国梦大江大海百年身》续篇,不日即将连载于“郭彩荣”自媒体平台,敬请关注。文山沱水家国梦,大江大海百年身,全文两万余字,现已完稿,如需转载或媒体采用,请联系作者大胡子青蛙微信号:Fullbeardfrog

特别鸣谢:《文山沱水》这篇文章,从情怀到文字,经历数月,波折坎坷,中间幸得妻子再三鼓励;后发文章上半部分于网上,父亲阅后,帮忙修改提炼文字,校对指出错误若干;同时感谢山西“太原道”网站及“晋行记”等微信群群友提供相关史料图片;感谢台北山西同乡会总干事李公威及副总干事祝晓燕提供相关协助,陈述于此,意表谢忱!                                                                                                       2016.1.31   初稿于呼和浩特

                      2016.2.4   二稿于呼和浩特

                      2016.9.20   三稿于呼和浩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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