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458959 发表于 2020-9-23 18:02:13

追梦人——同党

很多人来菲律宾都是因为负债,负债的原因各有不同,总的来说都是因为高消费,高消费包括赌,包括做生意赔钱,包括买了很多口红,这些全部都是高消费。

我之前认识一个女生向我展示了她的衣柜,介绍那是她一年的战利品,那些战利品让她负债二十万。

我认识一个快递员,不赌不嫖省吃俭用,没有任何的恶习,负债十五万,他的追求是做一个演员,为了帅气一些贷款做了整容。

我认识一个疼讯走出的程序员被卖到了杀猪盘,他说他对不起麻花疼,因为他被关在小黑屋里打。

不管什么原因到菲律宾都是为了钱,难道真为了体验什么异域风情啊?

那个想做演员的男生和我聊过很多,他两个月被卖了四次,后来他的微信没有动静了,两年了,不知道他过得怎么样……

本文以2020年2月发生在玛卡提江南食府华人枪击案改编

1

瓜皮是一个嘻哈发烧友。

他的视频很有创意,剪辑一些动漫镜头来配音,他能把大头儿子小头爸爸说唱的很燃。

但关注他的人很少,有人对他说你玩的是呵呵,他回复ta是嘻哈,有人评论说他怎么每天嘻嘻哈哈的,他说我他玩嘻哈的。

瓜皮知道那些人都在嘲笑他,但是哪一个博主不是被嘲笑着成长的呢?瓜皮一直这样安慰自己,也在不断寻找同类,互相取暖也是心理安慰的一种。

瓜皮认识一个群众演员,他的情况比瓜皮好一点,偶尔接个偶像剧跑跑龙套不需要有镜头也能拿七八十块钱,还管一顿饭。

群演的职业是快递员,副业是做群众演员,他说送快递是养梦,梦养起来了会养他,瓜皮想笑他是个傻子,想想别人也是这么说他的,瓜皮沉默了。

瓜皮和群演开视频喝酒,对方问瓜皮为什么不真人出镜非要用卡通人物代替,瓜皮说他对自己长相不是很自信。

群演说:你长得很嘻哈,嘴大,眼睛小,小眼睛放光,大嘴巴比小嘴巴自身的动作要多一些,你看那些说唱的黑人嘴巴多大,一撅一撅的看起来多有感觉。

他对着瓜皮呲牙,嘴巴撅来撅去,瓜皮觉得群演是在笑他,但群演说的很诚恳。

瓜皮说:你做两份工作应该也存到钱了吧?

群演说:做演员需要投资,吃的是青春饭,没钱很难走下去。

瓜皮问:跑龙套还需要投资?

群演说:帅气的太多,我只能算普通长相,想接戏要长得好看才行。

群演脸喝的红红的,笑的时候门牙像两扇大门,他把手放在鼻子上,说:我给你变个魔术,别眨眼,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

瓜皮很乐意和这些搞艺术的做朋友,这样可以形成一个关系网,说出去脸上有光,也算给他自己一个走下去的理由。

这个世界上,在没有人关注到的地方,还有很多人在奋不顾身的追梦,瓜皮虽然不看好群演能成为真正的演员,但他必须相信会有终点,看向群演,就像看着他自己。

2

瓜皮走了个神,群演把手移开了,镜头对着他的什么部位给瓜皮看。

瓜皮盯着屏幕,细看之下不知道群演变了什么魔术,他问:这是什么啊?

群演嘿嘿笑了,说:鼻子啊!

他把镜头拉开,笑眯眯的红脸蛋和大门牙又出现了屏幕上,鼻子朝一旁歪着,像被人打了一拳,又像是放上去了一块橡皮泥。

像个小丑。

他的声音像是捏住了鼻子,闷声闷气的说:我这个鼻子花了五万!

瓜皮说:你这是做什么,没必要吧,黄渤也不好看,也在演戏,演员对长相要求不高吧!

群演说:很高,竞争很大,深圳这边偶像剧比较多,漂亮的,帅气的太多了,不整容没机会。我上网查了,菲律宾整容便宜,我准备把我的脸都整一下。

瓜皮说:你有那么多钱去整容,可以做别的行业了,我玩嘻哈就是为了出名,为了钱。

群演说他负债十五万,都用在他的脸上了,他也没有钱整容,去一趟菲律宾,一年后就能把脸整体全整一下,然后回深圳,继续做演员。

瓜皮以为他是演员所以知识面比较广泛,消息比较灵通,就像群演以为瓜皮什么乐器都会玩,群演说他要去菲律宾打工赚钱,瓜皮问他,菲律宾听起来就很落后的感觉,能赚到钱吗?

群演说:去做网络博彩,那个行业能赚大钱,我女朋友在菲律宾两年了,现在让我也过去,那个工作也是需要演戏,很适合我培养内心戏,就算赚不到特别多的钱,至少可以把内心戏演好……而且,我们年纪也不小了,是该存点钱结婚了。

瓜皮好奇,问:你去做荷官吗?

群演说:去做推广,让别的平台赌徒去她们平台玩,有时候会扮演绅士,有时候扮演淑女白富美,我觉得对我来说是一个难得的历练机会,工资也不少,一万多块钱一个月。

瓜皮只对嘻哈有研究,别的没太多关注。

群演让瓜皮也可以去菲律宾试一试,不行就回国,就当旅游了。

群演笑着,说:我们过去还顺便给我媳妇儿提高一个业绩,让她咱俩吃饭,韩国菜,台湾菜,都行,我们大老远过去,抛开我和她的关系不说,至少给她两个业绩,请咱们吃顿饭得行。

3

群演给瓜皮发来一些图片,是从他媳妇儿朋友圈截图过来的,脸上打着马赛克,或者背对着镜头比个V,手上戴着不知是什么材质的手链,金光闪闪的,在日系餐厅的暖色调里看起来青春时尚又有文艺气息。

一堆照片里夹着一个简章,让瓜皮也写一下简历一起投过去。

瓜皮看了看,没反驳。

他在姓名处写了个瓜皮,爱好处写了个嘻哈。

群演说那样有点随意,不尊重这份工作,瓜皮说他就没打算去,简历就这样,不行拉倒。

挂了视频还没两分钟,群演发来消息说他女朋友同意了,他告诉瓜皮,他女朋友看到瓜皮的简历很高兴,说瓜皮很适合她们公司,以前公司年会的时候请过郑智化,孙耀威,邓紫棋,而且谢霆锋是她们公司的股东之一,他还给我发来了视频,谢霆锋在ktv和她们老板唱歌,郑智化在酒会上给他们唱水手。

瓜皮点开视频,郑智化站在促销大甩卖一样的舞台上唱着星星点灯,然后孙耀威唱了一首爱的故事上集。

群演的女朋友说如果公司里有瓜皮这样的嘻哈歌手,下一次年会肯定会更沸腾。

瓜皮脑海里想到了他在几百个人的大厅里唱歌,在舞台上晃着身子抱着脑袋唱一首愤世嫉俗的说唱,或者唱一首歌唱祖国好的红色嘻哈,他已经想好了感言,用真挚的目光看着台下聚精会神望向他的同事和领导,谢谢大家的关照,谢谢大家的温暖,遇到你们是我瓜皮最大的幸运!

瓜皮同意了,他想立刻就去马尼拉,去那个梦想的地方,有娱乐圈的人做股东,距离娱乐圈会更近,如果能做谢霆锋的师弟,或者做郑智化旗下的艺人,在台湾或者香港获得一批歌迷,都行。

很多人都说自己是被骗去菲律宾的,其实都是被这样诱惑过去的,诱惑的理由有千万个,但都知道是做网络赌博,也都知道是违法行为,所以其实不算被骗。

而瓜皮和群演就是其中两位,每年有不下百万人从国内前往东南亚各国,有人被打了回来,有人偷跑回来,有人赔了钱回来,留下的人纵然有不下八十万,其实比起已经去过的人少之又少,全国这么多城市,哪一个城市没人去过东南亚,哪一个县城找不出几千人?

瓜皮和群演两个人一起踏上了飞机,这是他们两个有生以来第一次坐飞机,原来坐飞机是这样的,用群演的话说飞机还不如火车,在火车上天南地北的人都有,听大家聊天可以增加不少见识。

出了菲律宾机场,两个少年感觉空气都是清新的,对瓜皮和群演来说,触目所及之处,都是艺术。

那些建筑是随意的,这边是几十层的高楼,进出的人都是昂首挺胸,这边是断壁残垣,晒得黑的看不出污垢的人坐在三轮车上聊天。

瓜皮认为他来对了,这里肯定有梦,群演也是这样认为。

在bc公司有很多这样的场景,两个新来的看到对方都恭恭敬敬,知道对方都是同一天来的还没上班,说话语气马上会不一样了。

接他们下飞机的行政给他们安排了住处,当天就带去了公司,行政带他们到公司,录了指纹,办了工牌,看到两个人东张西望,问他们是不是在找招他们过来的人事,瓜皮和群演点头。

行政去人事办公室说外面新来的两个sb是谁招的,一个女人说我让你去接机肯定是我招的了,行政说去安抚一下情绪,新来的人都要带带熟悉环境,看不到招他们的人事心里不踏实。

女孩在其他男女人事羡慕的眼神中走了出去,身后男人事叫唤着这个月招了十几个人了,一会儿请大家喝红牛啊!

女孩说没问题。

4

瓜皮和群演等了几分钟,女朋友终于姗姗来迟,长得一般,但胜在是这里的老人,所以看起来很有气质,甚至很高大上,老人在新人面前,自带光环。

群演的脸红了,看着自己女朋友款款走来,心跳在加快,耳根子红了,女孩说:感觉菲律宾怎么样?一路上辛苦了。

群演说:不辛苦,菲律宾很好,我看大家用的手机都是苹果,六七八都有。

女孩笑了,说出去抽根烟吧,群演对瓜皮甩了下头,跟了出去到了阳台边,女孩说这里是抽烟区,公司不能随便抽烟,不能随便拍照,不能问主管以上人的个人情况,不能在背后说主管和公司女人之间的小道消息,这些是铁律,一定要记住。

瓜皮和群演抽着烟,看着周围蹲的蹲站的站抽烟的中国人,大家脖子上都挂着牌牌,虽然都是普通人,但是看起来都很厉害的感觉。

瓜皮想来一段嘻哈,但是人太多,忍了,群演更激动。

想叫一声老婆,但是人太多,他不好意思。

一个男的从身后走来,拍了女孩屁股一下,叫了声老婆,女孩说别瞎叫,别以为你是我招来的就能乱说话。

这个人是小组长,业绩不错,也是女孩招去的,如果是业绩差的,见到女孩要恭恭敬敬,瓜皮看了看群演,一颗心揪了起来,他是跟群演来的菲律宾,而群演似乎知道的也很少,甚至女朋友都不是他自己的。

瓜皮又看了看那个男人,下意识的想看看这个男的是什么人,虽然什么人他都不认识,这个男的脸上有一个拳头,拳头是群演的,群演说你摸她哪了?你再摸一下看看?

那男的比群演结实,但看到群演出其不意的给他一拳,还是吓了他一跳,这两个人他都没见过,问了女孩才知道是新来的,男人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群演,转身走了,回手指着瓜皮和群演说你们两个过来一下,这里人多,办公室说话。

瓜皮看着群演,群演看着女孩,群演说:他是谁?能不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女孩眼睛里泪水在打转,捂着嘴哇地哭了,扭着屁股跑进了公司里,瓜皮说我看那个男人好像是组长,是我们的领导,要不然我们还是先过去看看怎么说吧。

群演这才有些害怕了,其实刚才他一点力气都没用,他成年了,不是不懂规矩的人,毕竟是新来的,真打起来指不定公司帮谁呢,不让他们上班就完了,找别的公司也麻烦。

瓜皮和群演跟进了组长进的房间,女孩哭着跑进了办公室,几个人回头看着女孩,他们目光呆滞,看着女孩哭呆滞的眼睛里有察觉不到的看戏的好奇,办公室里几个股东在聊最近做棋牌比较赚还是做彩票比较赚,看到女孩哭着进来主管问她怎么了,她不说话,就是哭,主管抱着她说别哭了,这么大了还哭?

群演看着女孩跑进另一个办公室,就在之前那个男人进的办公室的旁边,心乱如麻,爱情在他心里原来还是有这么重的位置,瓜皮说进去好好跟人家说话,说不定刚才人家只是开玩笑呢,瓜皮说他有分寸,进了眼前的办公室发现里面一张桌子都没有,站着十几个男人,他们都是之前男人小组的推广。

瓜皮和群演吓了一跳,顿时更软了,群演声音有点抖,说:哥们儿,刚才是我不对,以后我们就是同事了,你比我来得早,我应该向你学习,不过在感情方面,我希望你尊重我的女朋友……

男人都是要脸的,在自己女人的事情上都不会退让,但是脸也可以在有些时候可以不要,哪怕他是一个很男人的男人。

5

十几个人的拳头和脚打了上来,他俩懵了,但都下意识的捂住了头,因为全身都是拳头和脚在踢在打,他俩叫着,瓜皮说这里面有误会,说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说你们也打累了是我们的错刚来不懂规矩让您下不了台发了工资请大家唱歌,说我口袋里有一包玉溪要不然我们先抽根烟好好解开这个误会怎么样?

群演就是哭,又委屈又无能为力,他全身都疼,但他更想把女孩叫过来当面对质,告诉这些人她是他的女朋友,如果她说是他的女朋友,这些人就不会再打他们了,因为爱护自己的爱人冲冠一怒,这是多值得人尊敬的事情啊,他们肯定会收手的,老婆啊老婆,你能不能来一下,他很憋屈,啊的叫了一声。

门被打开了,主管说你们想造反?都不上班了?

狂风暴雨一样的拳头停了,群演满腔的委屈,蹲在地上哭,血一滴滴往下流,瓜皮一样流着鼻血,眼睛被打成了深绿色,擦了一把鼻血,给主管掏出给主管递过去,主管把一包烟都接了过来说这里不让抽烟,转身走了,临走前说里面有灯,怕黑可以打开灯。

门关了起来,四面无窗,门缝里的光反而让他俩没有安全感,黑色,在这里代表安静,安全,安心,外面闹哄哄的,说笑的声音从远到近,又从近走远,每次有人从门前路过,瓜皮都是期待的,期待门被打开,又害怕门被打开。

外面的键盘声能透过门传进来,听不清外面的人在说什么,那是断断续续有说有笑有聊工作有聊吃什么,聊什么的都有,但聊什么都听不清,聊什么都和他没有关系。

真正的没有关系,好像是两个世界里的人,而外面的是人,里面的是小黑屋里的人,一个是暂时在安全区域里的声音,一个是被世界隔绝的角落的孤独。

门那么近,那么单薄,但却是完全的两个世界。

外面没有人会关心里面有没有人,就像没人会关心街边垃圾桶里有没有老鼠。

瓜皮一次次问怎么办,群演一次次说女朋友不会抛弃她,要想办法让女朋友知道他现在在小黑屋,她一定不知道,他在小黑屋里。

第二天门被打开了,他们两个一直没开灯,这光有点刺眼,主管从光明里走来,高大的很,自带光辉,他们俩一起遮住了眼睛,主管说这么暗怎么不开灯呢,啪,灯被打开了,群演光着上身,T恤揉成团捂在脸上,在地上摸索着什么,T恤是红色的,血红血红的,地上是一片黑色的厚厚的血浆,主管说了句卧槽,怎么这么多血,你们两个是不是打起来了。

主管丢在地上两瓶矿泉水,半袋面包,瓜皮连忙说谢谢老板,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开工呢,我们想了一夜,确实是我们做的不对,不懂规矩。

群演说我的鼻子掉了,能不能帮我找一下。

6

主管说你鼻子怎么了,把衣服拿下来我看看。

群演抬起头,脸肿着,眼睛里都是血丝,他说:衣服拿不下来,应该是粘住了,手也粘在衣服上了。

主管去扯他捂在脸上的手,说:咱这儿不时兴装惨。

他把群演的手扯掉,群演叫着,脸上喷出来一条血柱,被打肿了的脸上没有鼻子,他张着嘴巴呼吸,嘴唇上是干掉的血渣,他在叫唤。

主管愣住了,瓜皮一直没哭,算了,认了,但是现在哭了,来到这里,跟做梦一样,而且梦还完完全全结结实实给困住了,或者突然没这个人了,都没人知道,或者有认识他的人会在他熟悉的地方问一句最近看见瓜皮没,对方可能会说一句好久没见了。

主管问这是谁打的,瓜皮说是昨天那几个同事打的,主管出去了,瓜皮说老板咱能不能先治治,都已经这样儿了,主管说我去拿云南白药。

瓜皮问群演说咱们会不会死在这,群演吐着舌头,说不会的,他女朋友如果知道他在这里,会帮他求情的。

主管带着昨天打他们的组长进来,把纱布和云南白药的瓶子还有剪刀丢在地上,主管问为什么一点小事就把人打的鼻子都没了,赔钱送回国不行吗?组长说他不知道谁下手重把他鼻子打没了。

女孩从门口经过,瓜皮和群演很希望她从这里经过可以看到他们,但是碍于尊严又不知道怎么见面,在最出丑的时候让女朋友看到,这太丢人了,但是他可以努力赚钱,让她知道他能赚到钱,把钱全给她,让她开心,如果愿意,为爱自残也可以。

他全身上下只有手表值钱,一千五买的,他想把最后的财产送给她,让她知道他多爱她。

主管让女孩等一下,转身在门口和女孩聊了几句,主管问女孩这两个人你想算直招还是想算中介,算直招的话让他俩赔九千,算中介的话两个一万五中介费打你卡,女孩说算中介,她往小黑屋里看了一眼,瓜皮正在给群演涂云南白药,女孩看到他被打成了猪头,笑着看着她,伸着舌头,鼻子上全是血,平的,女孩这才看到他居然没有鼻子,哇地哭了,弯着腰吐了,跑了,组长跟了过去说那是个人,别害怕。

她说把门关上,别给我看。

群演很激动,他说那个是他女朋友,可能没认出他。

组长回来说他的鼻子不是我们打掉的,妈的,这狗日的想做演员,鼻子是假的,麻痹,你是不是想讹钱!

组长扇了瓜皮一巴掌,在群演身上跺了几脚,云南白药撒的群演满脸都是,他好像一个唱戏的,脸上有红色,有白色。

瓜皮说妈的没这么欺负人的,我瓜皮把命放着了,有种你们拿走。

7

主管说真吵,你们自己看着办吧,一个人赔两万四,拿钱走人。

说完他出去了,一会儿来了四五个人,还有两个又黑又壮的菲律宾人,这一次他们两个被打了二十分钟,对于他俩来说,是一个轮回,一开始他们会叫,群演叫的更大,叫着叫着都不叫了,他们知道再叫打他们的人也不会听的。

算了,就这样吧。

女孩在办公室里休息,应该说是主管在休息,女孩过去陪他,主管问她有没有和她一样漂亮的闺蜜叫来一起上班,女孩说没有,主管捏着她的手说你们村里像你这么好看的不多吧,你看,你的皮肤这么白这么嫩,女孩就是笑。

监控器里出现两个人,他俩跪在办公室门口,来来往往的人都看得到他们,别的公司的人会在走到他们公司门口的时候停下来多看两眼,但是又不敢多看,因为下一个可能就是他们,女孩公司的人从门口经过,都下意识的回避眼神,好像经过两颗植物,自然而然的躲开走了过去,有说有笑的陌生人会在经过的时候暂时闭上嘴,那是对两颗植物最大的尊重,也是他们能做到的极限了。

在小黑屋里瓜皮说黑色原来这么漂亮,在黑色里谁也看不到谁的狼狈,他说他到现在还不敢相信世界上真的有人间炼狱,群演已经哭的不再哭了,但是还在想着他的爱情,只是他没说,他也不相信在微信上那个那么文艺的女生会抛弃她,她一定有苦衷,她也无能为力。

她会和他一起离开这个公司回国去奋斗吗?他送快递,还可以去跑龙套做群演,把钱都给她,不让她上班那么累那么辛苦,他可以多做一份工作来养一个两人的梦。

瓜皮和群演被打的视频通过微信发送到了国内两个不同的城市,两家已经接近六十的老人哭的晕了过去,兄弟姐妹在筹钱,很快筹到了,打给了公司,四万八,两个人。

瓜皮问可不可以去宿舍洗个澡,他们已经十几天没洗澡了,主管说再等等,回国一起洗。

瓜皮说我们的手机还可以给我们吗?

主管说手机就别想了。

瓜皮说我们身上没有多少钱了,回国还要联系家人。

主管拿了两个工作手机,两百多块钱的最老款的小米,主管问你们看看自己手机的电话微信什么的,有没有需要联系的人,拍照存到这个手机里,回国方便联系。

瓜皮和群演接过手机,主管说这都是新手机,你们拿去用。

瓜皮说谢谢,群演吐着舌头,也说了声谢谢,他只能用嘴巴呼吸,脑袋上缠了一圈厚厚的纱布,把鼻子包住了。

瓜皮说不用了,我知道家里的电话。

行政说车到了,可是瓜皮不敢出去了,他害怕司机把他们带去一个荒山野岭的地方,把他们杀了,瓜皮说他不敢上车,主管说我不想搞你们,要搞早就搞了,会过去吧,之后你们再来菲律宾也可以,但是这次送你们回国如果让我知道你们没走,后果你们自己想。

8

车到了机场,瓜皮和群演走了下来,大包小包的来,空空如也的走,全身上下,只有一部手机。

公司的车一直等他们两个走进了机场大厅,才缓缓离开,进了大厅,看着全身是血的群演,瓜皮说他不想走了,至少现在不想。

机场的保安走了过来,用中文问他们需不需要帮助,瓜皮说不用,谢谢。

菲律宾的夜晚挺热闹的,热闹是因为路上到处都是拥挤的人,拥挤是因为陌生,这里找不到一个认识的人,如果有认识的人,你会只看着ta。

走一段路街边就有一个或者一家躺在屋檐下的人,他们用报纸盖着身子,那是他们的被子,它挡不住风,挡不住雨,但它是一种仪式感,瓜皮和群演捡来了报纸,在流浪者的旁边躺下了,他们想去旁边公园里躺在长椅上,但这里的流浪者却躺在了路边,瓜皮在这里有家吗,群演在这里有朋友吗,没有,无家可归的人,应该和无家可归的人躺在一起,这里至少很安静,没人看得到这里的人多可怜,身后是中国餐厅,中国奶茶店,那里的饮料一杯三十,一个荤菜一百,这两个中国人,吃不起里面的中国菜。

而马路的对面,就是他们之前去的公司,瓜皮想等主管,组长,或者那个女孩出现。

群演在等那个女孩。

人事的下班时间早,所以再等了几个小时后,女孩出现了,她走路带着风,是骄傲,自信,不漂亮,这份自信却让她看起来很吸引人,她是个人事,人事很多,但她属于出类拔萃的那种,公司不要的大龄人员可以卖到别的公司,主管不会管,别人卖人要被打,她可以把人招到她的公司,虽然是直招,但是她会让主管把中介费给她,一开始她会在人坐不满半年的时候把中介费扣掉,不让她招的人赔,但是时间长了,她对这里的情况太了解了,而且出来是为了赚钱,不是把道义给陌生人。

没有人知道她文艺的图文下面的暗箱操作,知道的人没有骂她,只会觉得她会赚钱,她是优秀的人。

她从马路对面走了过来,路边的流浪者她不会看一眼,所以没发现流浪者多了两个人。

她从饮品店出来的时候一手拿着奶茶,一手拿着手机,一根绳子勒住了她的脖子,饮料掉了,她被拖到了路边残破的满是碎砖头的房间里,她的嘴里发出咳咳声,用力呼吸像鸡叫,绳子越来越紧,一直拖到破房的最深处。

那里没有电,没有灯,外面马路上的摩托嗡嗡的响着,吉普尼的声音更大,躺在路边的流浪者把报纸从脸上取下来,看到面前的果汁还在一滴滴往外流,捡了起来,这是他最喜欢的东西,这次还这么满。

9

她趴在地上,想叫,却不敢,群演扒下了她的裤子,放了进去,瓜皮踩着她的胳膊,拿着手机在她身上找钱,钱包里有三万多披索,瓜皮问她支付宝密码是多少,他从她的支付宝里转走了十七万,女孩说放了她,她不在乎钱,可以全给他们,她说她只要多招几个人就够了,所以不会报复他们两个。

群演吐着舌头,冲撞着,哭了,他自己都不知道,纱布上在冒血,血液在沸腾,血越流越多,他感觉意识越来越模糊,他问女孩爱不爱他,他愿意为女孩去死,他趴在女孩身上不动了。

女孩说爱,我现在就好爱你,用力,我很爱你。

女孩太害怕了,害怕的都不知道她的裤子被脱了,群演还一直穿着裤子,他很想在这里上了她,但是他更想听到女孩说爱他,但是他听不到了。

破房子很黑,满地的碎石头和水泥块,大老鼠不怕人,屋内多了窜来窜去的黑影,黑房间的另一边哒的响了一声,那边有人,两个,点燃两支烟,他们在朝瓜皮这边靠近。

瓜皮看着他们,那是两个精瘦的中国男人,麻子脸,四川人他们手里有枪,外面的一点亮,在枪上折射出一点光,一个麻子脸对他说你瓜娃也是博彩公司的推广?

瓜皮说想做,没做成。

麻子脸说:抽烟不嘛?

瓜皮接了一根,万宝路。

麻子脸用枪捅了捅群演,说:你朋友死球了,咋子回事嘛?

女孩听到身后是个死人在压着她,叫着想爬起来,这才发现她的胳膊还被踩在瓜皮的脚底下,她的半个身子也已经麻了,麻脸说别动撒,这瓜娃都死个球了多睡你一会儿又咋个了嘛?

瓜皮问他们是什么人,他们说他们也是推广,身上都有人命,不是在中国杀了人,而是在菲律宾杀了人,手枪是被他们杀死的人的。

他说:买嘛批,本来就做买卖儿亏本儿喽,说好嘞来了管吃管住一个月赚四五万,钱没搞到,被搞喽,还搞出了人命,这撒子世道嘛。

瓜皮说:你们打死了狗人事?狗推?

麻子说:不是嘞,我们打死一个狗庄,中国是回不去喽,狗庄也是人嘛,他又不是狗,打死总要偿命撒?我们回去还得坐牢,不坐牢还有负债,不还钱还要做老赖,最后还是他娘嘞坐牢,你说我们俩活着有撒子意思吗!

瓜皮说:你们要留在菲律宾?不回国了吗?

麻子说:回个锤子哟,婆娘都不知道跑哪里去咯,要死就死在这吧,老子是不想动咯。

瓜皮问:你们想在这里抢劫?做黑社会?绑架?

麻子说:你看我像坏人不嘛?我们在杀猪盘连杀猪都不会,还干绑票?抢劫?黑社会?尤其是杀了狗庄之后,我们感觉我们是更白咯,狗日嘞只怪狗庄欺人太甚咯!

瓜皮问:你们下一步准备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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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子说:跟你兄弟一样,等死算球,菲律宾这狗日嘞地方,哪哪都跟诈骗杀猪有关系,回国又回不去,你说能咋子办。

瓜皮在和两个手里有枪的陌生人说话,他们杀过人,假如这两个人抽风杀了他,他也不怕,比起小黑屋,他们友善多了,他们是杀人犯,但是小黑屋里的人是魔鬼,杀人犯可能会一枪崩了他,也可能折磨他,但是总能根据他们的身份猜测到自己的结果。

但是博彩公司里的人,杀你,留你,你都不知道,而且还会侮辱你,跪在办公楼里,让所有经过的人看着,在背后指指点点,想起来就想一场噩梦,这个噩梦,会陪他一辈子。

他们交换了故事,在故事里,他们都是充当着sb的角色,但是他们很坦然,没有心里压力,比起那些冷漠的从他们身边经过的杀猪盘里的人,他们毫无负罪感。

女孩一直趴在地上,瓜皮已经将脚移开了,女孩不敢跑,不敢动,而且她也不害怕了,她见识过这么多人,经历过很多事,面前这三个男人,比起公司里的人要善良多了,她喜欢躺在主管怀里的荣誉感,喜欢和狗庄躺在一起享受狗庄带来的掌握人生死的成就感,她觉得睡在她们的旁边,她就是王的女人,虽然他们都有老婆。

他们不会争风吃醋,没有感情纠缠带来的麻烦,他们花样百出,从身体到灵魂都让她快乐,在公司里她的地位也高,但是这一刻,她动摇了。

因为被转走了所有钱?因为趴在她身上的死人?因为杀过人的人掏心窝子的话?为什么动摇了?

震撼!

对,是震撼,一个老婆跟人跑了,负债几百万的人,一个手里有枪,不怕死,也杀过人的人,宁可用枪杀人,不用微信杀猪,她在山里长大,离异家庭,爷爷奶奶八十多岁了,上次回国的时候看到爷爷还在挑大粪,她想带爷爷看电影,结果成了强迫着爷爷看电影,结果成了爷爷陪孙女看电影。

爷爷奶奶在电影院睡着了,演了啥,没看到,爷爷说屏幕太大,看着晕,睡着了。

11

她很想给爸爸妈妈爷爷奶奶买很多东西,但是买的东西都没人吃,坏了,长毛了,她现在没钱了,她在想,是她想过她想过的生活,还是她想让家人过她想的生活,想想又给了他们多少钱呢,这补品那补品的,加起来也不到一万,还不如一个手机。

麻子对女孩说:你娃哭个锤子撒!这瓜娃子被你和你们主管儿搞嘞人不人鬼不鬼嘞,你哭撒子?你身上还背着一条人命,你看不到撒?

女孩哭的声音更大了,像是一块冰,融化了。

这两个她看都没敢看的男人,躲在这个黑暗肮脏的地方,但是他们更像一个王者,主管和狗庄才是真正躲在阴暗肮脏地方的人,只是头顶上多了几个灯泡。

12

瓜皮问他们要不要做绑匪,不做的话就把枪卖给他,他说他卡里有十几万,买得起他们的枪,麻子说老子都不会打枪,枪拿手里还没听过响,你身上没负债,还年轻,耍枪干啥子?

瓜皮说他想报仇,在小黑屋里被打了这么多天,罚跪,又死了一个朋友,这个仇能不报吗!

麻子说:要不这样你看要得不嘛,你卡里不是有十来万嘛,你拿出来十万块钱,买她主管儿嘞命,这十万块钱儿嘞,你分成两份儿,打到我们老爹老娘嘞卡里就行了,你做我们嘞老板儿,就做一天,杀了主管儿我们就各奔东西,你看要得不嘛。

瓜皮转了钱,没说别的话,他自己去报仇,不敢,但是他想亲眼看到主管死,麻子答应了,就让他亲眼看着,女孩用手机越出了主管,主管说在陪老婆,女孩说想见见嫂子。

主管觉得有点女孩有点不对,但是女孩约在中餐厅见面,也就放心了,玛卡提江南食府是他们公司经常聚餐的火锅店,墙壁上挂着各种中国的脸谱,瓜皮坐在里面,看着墙壁上红白相间的脸谱,又想到了群演满脸的云南白药,和满脸的血。

主管看到女孩,问她身边的两位是谁,麻子对包间外面的瓜皮用口型说了个走,他开枪了,原来枪打脑袋是这样的,烂泥一样直接软了,瓜皮跑了出去,他不知道两个麻子能不能逃脱,或者他们没想过逃,他们就像两只老鼠,逃到哪里都是阴暗。

加上之前他们杀死的狗庄,这应该是他们杀死的第二个人了,两只老鼠换两条狗,比个头对方也比他们大,麻子说这买卖儿值。









有点尴尬,发生在2020年2月江南食府的嫌疑人已经被抓了,可是作者找不到他们的照片了。

第一张图片是江南食府被打死的人,第二张图的手枪是下面两个人的

而下面两个人持枪抢劫,是发生在2020年4月

相差两个月,而且他俩脸上没有麻子,除此之外都差不多,就借用一下凑合着看吧

文中关于群演的对话,是作者当年和群演聊天回忆里的一些细节

瓜皮是一个入室抢劫的广东男生,造成一人死亡一人重伤



这是瓜皮,已逃回过,有人爆出他的护照,却没人在中国报警

瓜皮不过是一个99年的孩子,但是却造成了一条人命,另一个女生身上被捅了几刀

这里面水深,谁都说不清





这是瓜皮案子的受害人

在东南亚这样的故事还有很多,被强奸的中国女孩也很多,有人光着身子从楼上跳下去,有人裸着下身被抛尸在桥下,更多的是默不作声,那都是女孩的秘密,你问了人家肯定说没被强奸过

文章只是文章,你根本想象不到真实场景的恐怖,我认为小黑屋是东南亚永恒的经典,但是写不出那种感觉,就算在小黑屋里被打了一个月的人,他亲口说,我相信他一样说不出那种恐怖

小黑屋的恐怖在于进小黑屋之前,你打死都不相信你会进小黑屋,如果都知道了,谁都会在被关之前跑路

所以被关之前,公司对他们都是以礼相待,而小黑屋的大门,随时为他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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