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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证近代绥远史的白塔火车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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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和浩特东站开通之前,从呼和浩特火车站出发去北京,路过的第一站,就是白塔火车站。

因该地有一座地标——国家文物辽代白塔,故不论机场,车站,一律都以白塔命名。

如今的白塔火车站,作为货运集散车站,早里没有了旅客,也没有人们来来去去的相聚别离。

在白塔火车站东北,黑土洼村深处的一座院落内,隐藏着一座建于民国年间的白塔火车站。

老白塔车站,经历九十余载风雨,早已退出历史舞台,却见证了太多历史,留下了太多故事,盘踞在很多人的回忆里。

1921年,京绥(北京到归绥)铁路全线贯通,做为毗邻归绥终点站的白塔车站,也随即建成投入使用。

京绥铁路在从张家口修建到归绥的过程中,资金缺口甚大,因此向日本“东亚兴业会社”借贷巨款,日本方面不仅出钱,也派出相应的铁路工程师和技术人员予以指导监督,因此从张家口到绥远这一段铁路线,沿途的火车站均被烙上浓郁的东洋风格。

新中国初期的归绥车站。

国共内战时的平地泉(集宁)车站

京绥线上的大同火车站。

树影绰约掩映的白塔老车站。

青砖、灰瓦,宽厚的尖顶,侧面的圆拱站名牌,站房外宽敞的回廊,支撑回廊的方木立柱……无论是历史画卷中的古老车站,还是荒草深处的车站遗存,都像是一件精致的工艺品。

民国十年,从北京绵延曲折过来的两条铁轨,将地处塞北的边陲草原,牢牢地与中原大地拴在了一起。

当时还是单线铁路的京绥线,随着黄埔北伐胜利,北京易名北平,京绥线也更名为平绥线。

古老神秘的游牧部落,闭塞的山野乡村,被蒸汽机车“呜呜”的轰鸣声所惊醒,从抗拒到接受,再到拥抱,逐渐融入了滚滚的时代洪流中。

京绥铁路修通之时,时值一战结束不久。战争经济的红利消失,北洋政府治下的华北各省,整体经济凋敝,因此北洋政府鼓励“口里”的平民乘火车奔赴“口外”定居耕牧。

据史料记载,当时京绥铁路管理局一段时间特别制订了移民照顾政策:移民本人,三等票按折扣收取;移民之母、妻及不满12岁之子女,一律免票。

由此,从长城内,到阴山外,掀起了又一次的走西口高潮。

铁路的贯通,改变了出行方式,也燃起了关内民众移民的勇气。无数平民不再如父母辈那般推车肩扛,步行翻越杀虎口。他们只需要买一张车票,就可以从张家口,大同等地乘火车,前往绥远的平地泉、归绥、包头等处,寻找新生计。

平绥路上的火车站,木栅栏,砂土堆砌的简易月台,月台入口的检票员。

众多口里的移民,就是通过这样的检票口,携妻带子,攥着一张车票,坐进拥挤的车厢,告别故土,驶向未知的前方,有些人在有生之年再未回过家乡。

  

平绥路的兴起,杀虎口的没落,其背后演绎的,是科技的进步,时代的更迭。

二:

无数移民的涌入,给白塔车站以及周边的村落带来了巨大的变革与冲击,新移民带来了劳动力,带来了资源,更带来了勃勃生机。

每逢有列车停靠白塔车站,狭窄的月台上便挤满了人,小贩的高声叫卖与黝黑火车头的鸣笛声混在一起,车头震颤以及哧哧喷出的白色蒸汽使得月台上聚散分离的身影变得模糊起来,烟雾袅袅中随处可见攥着车票,扛着大包小包的旅客上下车厢,这是白塔火车站每天都要上演的场景,而白塔车站,伴随着旅程的起点或终点,深深地印刻在那一代代旅客的回忆中。

白塔车站在经济繁荣的同时,无数新鲜的资讯和激荡的理念也随着奔驰的列车传入了白塔附近的大小村落,腾家营,保合少,塔利……周边的村落纷纷开启民智,发展教育,传阅随火车而至的报纸和刊物,一批批年轻人在接受先进知识教育的同时,也埋下了日后激进革命的种子。



民国时代的小学课本。都得做工,都得识字。

腾家营村,与白塔车站毗邻而居。村东头有一座龙王庙,民国年间改为“归绥私立名言中心小学”,这里走出了如刘洪雄的抗日烈士,也走出了如杨植霖的老一辈革命家,也孕育了西域边陲抵御外辱的民族英雄赵汉奇(关于赵汉奇的故事可以参见旧作《民族英雄,折戟归绥》)。

绥远抗战,七七事变,国共两党化干戈为玉帛,共赴国难。傅作义的晋绥军主力,早在日军入侵山西时,赴山西协助阎锡山组织布防,面临北中南三路入侵大军,绥远只能由征召不久的国民兵和主动请缨抗日的东北挺进军驻守。

当时的白塔车站,成为挺进军统帅马占山将军的指挥所,北起武川,南至大黑河,马占山率领国民兵以及挺进军布置了一道以白塔车站为中轴核心的抵御防线。

在车站宿舍临时改建的指挥部里,数盏油灯彻夜不熄,马将军殚精竭虑,调动自己手头仅有的几支部队,南抵北挡侵略者的铁蹄兵锋,为身后的绥远政府争取西撤的时间。



白塔车站旁的职工宿舍旧址,多次改建后,今已荒废,垃圾遍地。

   

当蒙古军李守信的骑兵铁蹄踏过白塔车站的月台时,马将军所部已搭乘最后一趟西撤的列车开往包头,留给日军的,是满地拆毁遗弃的枕木铁轨,还有一片狼藉的白塔车站。

1937年10月14日,归绥,陷落。



昭和12年10月14日,日军用于纪念绥远占据的邮戳。

日本人接手白塔车站后,在车站后建立了一处兵营,让伤残的军曹训练附近村民青壮组成的“民防团”,民团轮流沿铁路巡逻,保障铁路交通安全。

与此同时,对于饱受战火硝烟的白塔车站,日本工程师也进行了部分改建:黛青色的砖墙,刷着绿漆的木格门窗,低矮的屋檐向外延出半米,每隔两米,由一根同样漆着绿色的方木支撑,在站房外围形成一个安静的回廊。



来自东瀛的侵略者,有着贪婪的心性,也有着先进的技艺。

他们将白塔车站设计成精美的工艺品,也将让国人耻辱的膏药旗插在了白塔车站旁的军营上。

几十年过去了,黛青色的砖墙,绿漆门窗,都在岁月中渐渐被剥离。屋檐边的青瓦也残缺不全,但是车站依旧坚固耐用,历经多次的拆迁改造,车站的主体,连同信号房,水房等,依旧顽强挺立。

   

曾经在呼铁局房建段工作过的“罗琦大哥”回忆,八十年代初,他跟着师傅,对呼市东边的几座日本遗留下的车站进行修缮维护的时候,拆除改造日本人遗存的房屋结构是最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抡圆了大锤砸下去,结果钢钎拿开,牢固的山墙上,通常只有一道浅浅的凿痕。

无论是敦厚的木地板,精巧的墙壁烟囱,还是青砖一层层镶砌的山墙,每拆一处时,罗琦的师傅总是连拆连感慨:这房子盖得,有几十年没见到这种好手艺了,拆了真是可惜……

  

或许,这种将手艺发挥到极致的“匠人”精神,便是支撑日本民族自强自立的重要原因。虽在战争中惨败,国土遭受核爆浩劫,依然可以快步直追,重新屹立于强国之林。

   

面对眼前的车站,想及一衣带水的强邻,除了怨恨,我们也应该反思,大和民族,确实有值得我们动容,我们深思的东西。



二战结束,外敌撤离中国,被战争摧毁殆尽的神州大地,还没有恢复几缕民族元气,便又一次陷入国共两党争天下的战乱中,国民党的极度腐败,日渐丧失的民心,岌岌可危的经济,使得胜利天平逐渐偏向共产党。

   

三大战役结束,民国大势已去。摆在绥远国民党地方当局面前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抱定旧主对抗到底,要么改弦易辙走北平起义的道路。

   

在两难选择间,对绥远政府而言,是对峙,是冲突,是谈判,是妥协。

这一切,白塔车站,都默默地见证了。

   

民国三十八年正月初一,白塔车站,姚喆所率的解放军晋绥八纵与刘万春的国军三十一军在这座小车站爆发了激烈冲突,这是平津战役的最后一战,也是白塔车站遭遇纷繁战火的最后一次。

当时战况空前激烈,车站周围棚户区的职工家属纷纷躲进北面的山里,看着山下白塔车站两侧炮弹纷飞,不时有枕木碎石伴随着弥漫的硝烟腾空,散落在大大小小的弹坑四处。

解放军用短促冲突这种方式,向绥远地方政府施加压力,敦促其走和平谈判的道路。战斗持续到太阳下山,解放军将白塔车站东侧的铁路尽数拆毁后,主动后退数十里,停止了军事行动。

战场重归宁静,偶有尚未燃尽的废墟,发出“噼啪”的响声。忽明忽暗的火光,映衬着伤痕累累的孤寂车站。



冲突过后,双方重新坐到谈判桌前,在最后的和平协定签署之前,双方定下了临时的停火线。以白塔车站东侧的古力半乌素为界,西侧为国统区,东侧为解放区。

从民国三十八年正月初一到民国三十八年九月十九日,在绥远大地上就出现了一块土地两种旗帜的景观:白塔车站这边飘扬的是青天白日旗,旗下营那边是猎猎红旗。在两面旗帜中间,是三十余里的非军事缓冲区。

其间铁路交通时断时续,但是白塔车站上的青天白日旗,依旧召唤着不少国民党军官士兵眷属,以及一些怀念旧主疑虑新政权的民国故人,从山西、察哈尔、河北、北平等地辗转来到旗下营,冒着被土匪打劫的风险,穿越缓冲区,从解放区来到国统区。

对于向往新政权的人来说,眼见共产党取代国民党只是时间问题,安守当地即可;对于那些不忘民国的人而言,通往白塔车站的路再风险重重也得冒险尝试——尽管有很多人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最终无法抵达。

缓冲区因为权力真空,而沦为土匪豪强劫财夺命的乐园,洒落着无数冒险穿越者的辛酸血泪。

本来身处国统区大后方的白塔车站,经历了村落变成集镇的辉煌,听闻了村民在侵略者铁蹄下呻吟,在这个国共交替的时代,成为了国共对峙的最前线。

当年的国军眷属,如今的耄耋老人,不论身处海峡的哪一边,在脑海里,大都记得白塔车站的山墙和军营影壁上,涂刷着孙中山的三民遗训,还有大字标语“养天地正气 法古今完人”。

对于经历千险万难,抵达车站的人们而言,听闻军营里的军号声,看到旗杆上熟悉的旗帜,想及一路九死一生,往事的坎坷境遇,顿时涕泪横流。

这些穿越回来的投故者,在白塔车站,经过国军士兵检查后,便进入了国统区。但未等他们在归绥城里缓一口气,相继而来的消息是西安解放,兰州解放,孤立的绥远何去何从,让不少困在归绥包头的人,心又高高悬起。

笔者前两年曾采访过一位老养路工,他在1949年的时候,还是一个半大后生,天天跟着师傅屁股后面看护铁路。据老人回忆,在那一年的九月份,他和师傅曾经在白塔车站见到傅作义的专列停留,傅总司令(老一辈人还是习惯称呼傅作义起义之前的官职)和不少大官还专门下车,检阅了驻车站的部队。

当时,围拢在车站四周的人们议论纷纷:有人说总司令是回来劝老部下投降的,也有的说是总司令回来领着兄弟们西撤宁夏新疆的……有的下级军官目睹老长官亲临,分外激动,憋足了劲大声招呼他们这些养路工,上铁道扒开专列车尾后的枕木铁轨,不让专列回北平;也有的军官拦住那些激动的军官,没有上峰的指示,不得擅自行动,弄得养路工和他的师傅,无所适从……

这,虽是一个普通工人的口述回忆,却宛如一滴水,折射出了那个时代不为人知的侧面,反映出不同人心中,对未来的迥异期盼。

是留下拥戴新政权?

还是花费高昂的代价挤一张飞机票,远遁风雨飘摇的国统区?

不同的人,做出不同的选择,然后,收获了不同的命运。

民国时,包头欧亚航空公司的宣传广告。

新中国建立,随着经济快速发展,工业建设项目增多,铁路不断西延,覆盖的地区日渐辽阔,京包线的运输压力日趋繁重,因此改造京包线,搭建复线的构想便提上了议程,中间经历了多次运动冲击,工程时断时续。

到了文革结束第二年,随着大包复线(大同到包头段)复工改造,铁路线在白塔村附近进行了较大改动,白塔车站远离铁路线,遂从铁路车站逐步沦为培训学校,仓储库房,最终荒废,湮没于四周的村民院落中。与蔓草为伍,与犬吠相伴。

爬在院墙上拍车站院内,引来众多流浪狗狂吠。

从改线失宠,到遗弃荒废,对于经历数十年风雨沧桑的白塔车站来说,利焉?弊焉?想一想它的邻居,呼和浩特车站,从民国时的日式风格改成文革中的韶山风格,再改到现在我们熟悉的车站模样,建了拆,拆了建,几多故人旧梦,几多相聚分离,伴随着爆破后成堆的瓦砾,被清扫进无人知晓历史里。

也许我们应该庆幸,当年的改线,使白塔车站远离了尘世,也因此,为我们保留一座原汁原味的民国老车站,直到今天。

我来探访的时候,院门铁将军紧锁,问周围的村民,说看护此院落的邓师傅正巧进城了,无缘踏入院内,亲手触摸那一段带着体温的历史,甚为遗憾。

通过铁门缝隙,望向历经沧桑的白塔车站,像是望向另一个世纪。

从缝隙中伸进手机,留下车站冬日斜映的影像。

这座经历近百年风雨的民国老车站,见证了从绥远到内蒙古的改变,从民国到新中国的更迭,也许,在不远的将来,还会见证着一群穿着中山装旗袍的俊男美女,在这里,拍摄一幕幕关于民国,关于绥远的往事回忆。

附带白塔车站旧址的地图方位:有想去的朋友迷路了请联系本文作者青蛙,18047950409微信同号。

白塔火车站旧址大事记:

2011年3月1日,被呼和浩特文物事业管理处命名为呼和浩特不可移动文物”

2012年4月18日,被呼和浩特市人民政府确定为呼和浩特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2014年9月24日,被内蒙古自治区人民政府确定为内蒙古自治区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感谢:眼泪带你吃呼市,为本文提供部分白塔车站旧址照片。

有关绥远往事的旧文:

归绥往事:一座纪念碑和公墓的命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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